深纹路深切生,丰饶爱我编过的那些
深切生,丰饶爱:我编辑的那些好诗
杨献平
1.代红杰《我很爱那时的自己》
代红杰是邢台人,一个不怎么出名的诗人,也是一个不把发表看成事儿的诗人。他写诗,好像就是表达,就是说话。几年来,尽管见过几次面,他也给过我他的诗集,但我始终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这是我的错。读代红杰这首《我很爱那时的自己》最后一句,我忽然就想哭,鼻子真的酸了,眼里也有泪。
但将这首诗放在公众场合,似乎有些不好懂。原因只有一个,即,它涉及到一方地域文化风习。冀南平原乃至邻近的太行山一带,人爱用昵称,而且,昵称和其他地方却有大的不同。男子年幼又可爱,长辈会取其名字中一字,加“的”字称呼之,用以表达对他的喜欢之情。及至年长,长辈若还是喜欢他,也继续这么叫。女的亦然。代宏杰这首诗歌当中,分别写了三个人,一个是母亲。母亲年幼时,被人称作“枝的”,年长后,又分别为花嫂、花婶和花奶奶。三个名字递进的不只是称呼,还有时间,特别是生命在人世当中的嬗变、突进和转换。事实上他也不单是悲悯地书写母亲及光阴对于人的生命的凌厉切割,还有不动声色而沁人心脾的人间温情在内。
具体的生活场景,一个孩子和他母亲。母亲去菜地浇水,顺便掐回一些豌豆荚,剥了煮饭;晚上在煤油灯下纺线,棉花团快没了,孩子赶紧再递给她一团。这种温暖的细节,简洁而生动,不做不装,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接下来,他写到自己的老师,其实是比自己小一辈的侄女,写她翻看同学张二黑的作文,脸上跳出了小酒窝。这肯定是老师看到了学生对自己的表扬和理解,随口说出:“还是小叔知道心疼老师”这么一句话。这一场景,如此的简单,又如此的丰饶,如此的朴实,又如此的动人。这两幅情境和意境,简直是神来之笔和神灵赋予,令我叹为观止。至少,在我阅读范围内,还真的没有哪位诗人这样写过。最后,诗人说:“现在我很爱那时的自己/那时,花开圣洁/我是眷雪之人。”这字里行间,好像有忧伤溢出,无边无际;有一种留恋与回望充盈不止,以致令人蒙受震动。尤其是最后一句,忽然就把整个诗歌提升到一个超拔的境界当中,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诗歌力量,可当百万雄兵与十万雷霆。
因为此诗,我向代红杰致以敬意。
附:代红杰诗一首
《我很爱那时的自己》
代红杰
我很爱那时的自己
那时,还有人喊着母亲的名字:枝的
或者:花嫂,花婶,花奶奶
更多的是:娘
她下午去菜地浇水,拎回一把豌豆荚
晚上,在煤油灯下纺线
棉花团快没了,我赶紧递她一把
灯芯结锈了,我用一根针挑出一朵红花
母亲笑了。现在我才知道
那笑叫做甜
我很爱那时的自己
那时,我的老师叫代大荣
是比我小一辈的侄女
她翻着张二黑的作文,眉头
凝成了榆木葛丁
看到我的作文,脸颊跳出两个小肉窝
还连连说:还是小叔知道心疼老师
现在,我才知道
那小肉窝,叫做香
真的。现在我很爱那时的自己
那时,花开圣洁
我是眷雪之人
2.杨森君《以为时光》《遮蔽物》
人生和现实经验在诗歌中获得有效提升之后,其力量和气场便是强大的和贴切的,更会令人不自觉陷入。杨森君的这两首诗歌,明澈、灵性、洞彻、自在。一个人置身于的草木荒野之间,在天地之间觉得了生命的繁盛与微小,脆弱、同和不同,进而自觉地将自我融入其中,成为其中一个或一员,并由此参与到大地本然的生命状态之中。
其中,《以为时光》用力均匀,显示出诗人超强的掌控力与“分寸感”,特别是“那些筒筒蒿会不会是因为用力过猛,才完全抽空了”和“一只蝴蝶在消除另一只蝴蝶的孤单,它们相互追逐/仅仅持续了几分钟”这两句,是全诗当中最具有张力与超验性质的,就像一个平面之间的突兀与闪光部分,堪称一首诗的灵魂。其他诗句“陈列”周正别致,内外呼应,大小恰切,使得整首诗作匀称而又紧凑,舒缓而又张弛有度。具象而妥切,微观而能发散致远。
《遮蔽物》看起来是一次在雨中行走的经验或者印象,而杨森君却用三行诗歌使之忽然有了更多的指向。是的,人在大地上看起来是安稳的,但一些突如其来的其他自然物会使得另一种自然物发生转变。生活乃至自然状态的不可预料,人在其中下一刻命运遭际的不可预防,这都是我们在日常当中所经常思虑并有所体验的。最后一句:“我走过的时候,草地已蓄足了暴力。”显然是全诗的核心所在,是个体现实经验出发,对诡秘莫测之人生命运的一种有效触碰和总结,暗示和隐喻。
附:杨森君《以为时光》《遮蔽物》
《以为时光》
我知道尚有草木还在补给血水,我不是故意
这么晚才来;我不是故意要做时光的俘虏
那些筒筒蒿会不会是因为用力过猛,才完全抽空了
它们灰得异常,像不曾绿过
在山冈与洼地之间,在一片草丛与风之间
阳光还浸泡着一朵朵赤褐色的干果,它们
安静得连名字都没有
环绕山丘的梯形旷野里
一只蝴蝶在消除另一只蝴蝶的孤单,它们相互追逐
仅仅持续了几分钟;至于远处,还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遮蔽物》
我已经在雨中了。
我的周围低伏着抖动的枝条。
我走过的时候,草地已蓄足了暴力。
3.宋晓杰《不知道哪场雪将是最后一场》
对于诸多的不确切,背离与确认,很多时候当事者自我的判断是无效的,就像宋晓杰这首《不知道哪场雪是最后一场》。一场雪作为一个自然现象或者引申为某种生活和思想认知的常态,一切都无可厚非。但在诗歌当中,这些都被重新赋予,并且必须饶有意味。宋晓杰以连串的疑问进入,疏密有致,且远近大小皆有所指与设定,词语和意象错列之后留下的空间也足够耐人寻味。整首诗读完之后,似乎恍然大悟,很快又陷入更多的疑问和不确定。
诗歌在某种程度上需要现实人生经验以作有效支撑,离开了“人”这个本体,包括诗人对自我和他人各种状态的体察和警觉,一级高于现实而又符合人之内在情感需求和精神要求的典型性艺术创作,其辐射力和感染力才是足够强大的。从这一方面来说,宋晓杰这首《不知道哪场雪是最后一场》即是较为突出的一个个案。
附:宋晓杰《不知道哪场雪将是最后一场》
……就像不知道哪个人,最后经过你
哪个站台最后挥别、哪个日落最后辉映
甚至,不知道哪个时辰、哪阵细雨、
哪件棉布睡衣、哪本书最后虚设了陷阱
归根到底,有些结论是别人给出的
也是时间给出的
一场雪是;一个人,也是。
4.武强华的《安静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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