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新疆纪行南疆篇

北疆之旅结束后,我将开启南疆行。

南疆是维吾尔族的聚住地,近年被一些内地游客、甚至北疆人,视为畏途。喀纳斯的哈萨克毡房夫妇,女儿警校毕业分到南疆,他们坚决让女儿辞掉了工作。土生土长的伊宁博友,几十年来,竟然从未涉足过南疆的土地。

南疆于是乎,好神秘呀!但我是要去的,出事,那是小概率,真撞上了,那是我的运气不好,不怨天尤人。

北疆到南疆无直达列车,我从伊宁到乌鲁木齐,再从乌鲁木齐去南疆重镇喀什。不过很快,南、北疆不通直达列车成为历史。10月20日起,喀什坐火车,可直达伊宁或克拉玛依。

从乌鲁木齐到喀什,我乘坐的是老式绿皮车,没有空调,有个小电扇不知疲倦地摇头晃脑着,车窗可以打开。遇到飞沙走石的沙漠地段,车内的桌上、床上,便吹进来一些粗细沙子,有人抱怨不已,可是抱怨有什么用呢?我觉得挺好,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的临铺,是一个喀什的维族女孩,名古丽,汉文名静静。之所以她有个汉文名,因为她在四川师范大学读书,刚刚毕业。她学英文专业,那么她至少会使用维、汉、英三种语言。

古丽一个人长途跋涉,我问她:男友没跟你去喀什?她说:还没有男友啊!

我说:在四川上大学没谈?她说:大学里维族男孩也不算多,其实我还挺想找个汉族男友的,只是接触太少,没碰到合适的!

我颇为吃惊她的想法,我说:如果你找了汉族男友,你的家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女孩背叛或下贱的行为,你的同学朋友或许都会跟你断绝关系,你承受得了吗?古丽说:我的生活我做主,实在他们要是不认我,我就去内地生活!

事实上,中国政府自古以来提倡民族通婚、促进融合和团结,唐代的文成公主入藏,就是一个典范。如今,以新疆且末县为例,对于民汉通婚的新婚夫妇,每年发放1万元现金,延续5年,并在住房、工作、教育等社会福利,给予优待。

当然古丽不惧冒犯家族,嫁给汉人,不是为了一点奖励和优待,而是新一代年轻人,不愿受到民族的偏见和歧视所束缚,有着更为平等、开放的现代视野和观念。

我觉得这很好,对古丽说:那好,我把你写到我的新浪微博(心恒安住)上,看有没有汉族男孩喜欢你?古丽笑。

我发了微博后,原先不用微博的她,专门注册了一个微博,将汉文名和维文名合二为一,名叫“静静古丽”。古丽身材高挑,面带微笑,有意者可自行联系哈哈。看微博评论,已经有男生下手撩妹了。

跟古丽在火车上交谈的情境,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车厢里,正回荡着迪克牛仔的歌。这位长发披肩、沧桑的老男人,悲怆地唱着:我这个你不爱的人,还单身一个人------

列车缓缓驶入喀什站,我也开始提高些警惕。我来新疆的时候,很多人劝我不要来南疆,他们说这里,是维族人的发源地和聚居地,自古不是汉人的地界。

但喀什,是最体现新疆风情的地方,所谓不到喀什、不算到了新疆啊!所以喀什还是要去的。喀什的治安到底怎么样?国庆长假驾车去新疆的博友问我,有没有传说中的凶险?我说言过其实了。

我看到的喀什,是井然有序的,当然街头警车、装甲车、持枪的特警,是少不了的。汉族人在那儿开饭店、做生意的也比比皆是。我看到一家巴适小饭馆,很明显店主是川渝一带的人,遂进去吃个饭。跟他们聊起治安,他们笑称:喀什现在,就剩治安好了!

我坐在那里等着吃饭的时候,进来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她站到冷柜前,看着柜子里的肉和蔬菜,垂涎欲滴,好像很饿的样子,店老板说:你可以吃冒菜,菜随便点!

也许胖孩子胃口更大,小姑娘眼睛一亮,说:吃多少都行吗?店老板拿了只金属篓子递给她,说:你随便装,装多少都行!小姑娘问:多少钱一篓?店老板说:12元。

小姑娘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5块和几张一块,凑了凑,说:我才只有10块钱,能不能吃呀?此时老板已走进厨房,帮别的客人炒菜去了,或许是没听见,没搭理小姑娘的问话。

我静观他们,以为可以协商一下,哪怕10块钱少装一点菜,毕竟是个没钱的小姑娘;或者让她多吃一点也何妨,实在商量不了,我给小姑娘凑上2块。

老板的不置可否,小姑娘也许觉得无望,站起身来转悠到门口,我正准备跟她说,给她凑2块钱,她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会儿,邻桌来了几个穿校服的中学生,一交谈,她们是喀什农3师中学实验班的高三学生。我问:明年准备报考哪所大学?她们一个说是复旦、一个说是中大,另一个还没想好。

我说:我特别赞成你们考到内地去上大学,哪怕毕业以后,还是想回到新疆,也一定要去内地读读书,见识见识!

我对她们这样说,是因为我接触过的有些新疆年轻人,颇有些夜郎自大,尽管新疆很大,但内地毕竟更大、更现代、更丰富多彩。像她们这些重点中学实验班的优秀学生,更应当去内地上大学,加强对内地的了解和沟通。

新疆人习惯把嘉峪关以东的内地,称为口里。他们多数人很少来口里,偶尔来过,对口里的狭窄拥堵、口里人的精明狡猾,往往有着不太正面的印象。有新疆人跟我说:最讨厌浙江人和福建人!我想,是不是头脑相对简单的新疆人,在跟精明的浙闽人打交道时,屡屡被他们算计?

喀什噶尔古城,是中国众多古城里最值得一去的古城之一,5A级景区,不收门票。喀什的全称就是喀什噶尔,维语为宝玉石集中的地方。远在古代,丝绸之路南线和北线,在这座古城交汇,越过帕米尔高原,通往印度、伊朗、西亚、欧洲。数千年来,喀什一直是东西方贸易交汇地。

喀什噶尔老城,是喀什的灵魂,风雨沧桑年,是西域36城中惟一活着的城,也是世界现存规模最大的生土建筑群之一。

喀什噶尔古城,古色古香,保存着较好的原生态面貌和生活气息。维族建筑、原居民、孩子的嬉闹、铁匠铺、手工艺人、地毯商,把我们带回到久远的农耕年代。

在一家手工匠的铺子,一位70多岁、银须飘飘的老人,手持小锤,敲打着金属器皿。这时来了几个武警,东北口音,要买老人手工制作的玩具汽车,带回家给孩子,边还价边跟老人开着玩笑,氛围轻松。

我跟武警聊了聊,他们是过来执行任务的,听说我来旅行,他们提醒我说:和田就不要去了,最近刚出事!因为聊得比较投机,他们热情邀请我,去伽师县他们的驻地吃晚饭,我说实在是行程已定,不然一定不辜负他们的好意!

我独自背着包,在喀什噶尔古城溜达,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身音:背包客!我估计她说的是我,便回头跟他们打招呼。

他们来自山东东营,两女一男,是东营的医护人员,来喀什援疆医疗。他们热情、友善,我们一路在古城,边闲逛边聊。

令我吃惊的是,他们已经来喀什几个月了,却是第一次逛古城。原因是他们有严格的纪律,医院和宿舍,不能私自上街,要出门得请假。

我想他们的规定如此严厉,倒不是因为喀什治安多么恶化,那么多内地人在大街上做生意呢,而是他们山东方面的领导,怕承担万一出事的责任,宁可严一点。

在喀什噶尔古城外的高崖民居,一位美丽的女子悠闲地坐在土墙上,我走过时,她注视着我。我问她:你住在这民居里?她笑说:不,我只是坐这儿休息会!

我问:你从哪里来?她说:广州。我问:怎么来的?她说:从乌鲁木齐自驾。一会她老公从高崖民居里出来,我们一起交流旅行的路线和心得。第二天,他们大概是驱车前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了。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或许亦是非常值得一去的去处,它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接壤。塔县有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壮美的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塔什库尔干石头城------

最有趣的是塔吉克族民族风情,塔吉克族属欧罗巴人种,是中国惟一的白种人民族,虽信仰伊斯兰教,但宗教活动较少,世俗化程度高。

塔吉克族民风淳朴、敦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据说塔县看守所、监狱近乎空空荡荡,没什么人犯罪,所以也被誉为“人类社会最后的君子部落”。

塔吉克族,是中亚的一个古老民族,形成于公元9—10世纪。他们主要居住在毗邻塔县的塔吉克斯坦共和国。塔吉克斯坦共和国,系苏联解体后独立而来,人口仅万,塔吉克族人占80%。

可以想见,对于塔县的塔吉克族人,他们是中国人,但由于血缘、地缘和语言关系,他们跟塔吉克斯坦共和国的人,或许更熟稔、亲近。

就像北疆的哈萨克人,我问他们:去过中国内地吗?他们说没有。我说去过哪里?他们说:常常出国去哈萨克斯坦,走亲戚!

以塔县旅游资源的原始、丰富,将来它无疑会成为南疆的旅游胜地。我这次没能抵达:一是它的海拔在米以上,而我连日奔波、身心疲倦,担心有高反;二是正在修路,据说非常难走。三是走到哪里都反复安检,看着车站长长的安检队伍,一瞬间,我突然产生压抑、茫然和厌倦的情绪,顿生归意。

除了塔县,喀什其实还有众多值得去的地方,这里有蜿蜒美丽的叶尔羌河、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有瓜果飘香、玉石宝藏、千年胡杨,还有神秘的刀郎文化、动听的刀郎音乐------

倘若下次有机会去这些地方,我觉得结伴而行,也许更为妥当。喀什的治安状况,并不那么值得担忧,与重兵把守(南疆军区驻地)不无关联。但去了南疆的乡下,对安全担忧度的上升,是理所当然的。

南疆军区,负责守卫新疆南部及边境治安和安全事务,西藏的阿里军分区,也归南疆军区管辖,因为比起拉萨,阿里到南疆更方便,利于后勤供给。南疆军区总部驻扎在疏勒县,离喀什仅14公里,一旦喀什重镇出现紧急情况,军队召之即来。

疏勒县城人口不多,驻军不少,被称为兵城。有人问我:南疆哪里安全?我笑答:疏勒吧?谁敢在此兴风作浪,那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喀什到塔县的公路,据说美得惊心动魄,就像从北疆穿越天山、抵达南疆的独库公路(独山子——库车),但也一路上充满着诱惑和危险,山路险,遇到莫名人士的险。

在人烟荒凉的西部公路上自驾,最好车上人多点,并放点防身器械,短小精悍那种;太具杀伤性、太张扬的器械,会被一路查车的安检没收,说不定人还得被暂扣审一审。出门不惹事,但安全和自我保护,不得疏忽。

在喀什地区的公共汽车上,有时你抬头一看,全是维族人,就自己一个汉人。他们不论男女,每每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你,你很难判断是善意还是恶意。一旦相互摩擦和误会,语言也不通,冲突或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当有些维族人直视着我,我一般对他和她,友善地微微一笑。他们也往往迅速融化掉冰冷严肃的神情,回我一笑,结束对我的打量。在我的心里,仿佛危险警报解除。

喀什一游,我的感受是,这是个有历史、有人文、有意思的地方,更适合旅居,而不是旅行。喀什可以多住一住,如果有下次。

喀什是中国内陆惟一的经济特区,其它5个经济特区都在沿海,分别是深圳、珠海、厦门、汕头、海南。沿海经济特区在上世纪8、90年代,曾各领风骚,喀什当然,乃后起之秀。

喀什之所以也被定为经济特区,因为它的区位优势显著,与五国接壤,有6个国家一类开放口岸,是中国的西大门。在这里打开一扇对外开放的大门,期望着它引领中国西部、尤其是天山南北的经济,实现跨越式开发和发展。

然而,人们对于喀什、乃至南疆的治安疑虑,或许成为了喀什经济特区发展的重要制约,喀什经济的腾飞,至少目前很难看到。好在眼下新疆执政者的要务,是维稳,发展不是首当其冲。

如果说喀什特区,跟新疆别的城市有什么明显的差异,或许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算是一项。

喀什有很多洗浴中心,大多都有小姐服务,从低端消费的多,到高端消费的上千,应有尽有。我去比较豪华的深航、皇冠大酒店,转了一圈,从KTV到洗浴,环肥燕瘦,美女如云。

这里风月行业的规模,当然远远不及曾经的性都东莞,东莞有广州、深圳乃至整个珠三角的消费辐射,但引领性消费潮流的莞式服务,却已风靡到万里之外内陆喀什。

妈咪极具诱惑地介绍说:最低元,有、0的,叫两个小妹双飞,各个民族的女孩都有,随便挑,服务绝对好!

我问:有维族姑娘吗?妈咪说:有哇!我问:他们愿意陪汉族客人吗?妈咪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地说:只要给钱,有什么不可以?

汉族妈咪说的或许是实情,但也不尽然。在我住的酒店门口,晃悠着几个维族站街女,街边走过来几个维族男人,他们嬉笑颜开地搭讪、调情,然后一起去宾馆开房间了。

过了一会,来了几个汉人,维族小姐也凑上去搭讪。这时突然冲过来几个维族小伙,就要上去打维族小姐,一边骂着,维族小姐吓得赶快往洗浴中心里跑,维族小伙毕竟不敢闯进店里闹事,追到门口,呸,对着维族小姐的背影吐了口痰。

转过身来,几个维族小伙又来追打刚才搭讪的汉族男人,几个汉族男人一溜烟跑了。维族小伙骂了几句,也没再紧追不舍。

据我的观察,当维族小姐向维族男人兜售身体姿色时,这几个维族小伙也在不远,但他们视而不见;当维族小姐向汉族男人兜售身体姿色时,他们立刻爆发出不满和愤怒,冲过来了。

貌似,他们颇有民族自尊,类似于不少中国男人跑到日本去买春,一方面是向往东洋女人的万般柔情,另一方面也想报当年日本兵在南京、大肆奸淫中国妇女的血海深仇,结果花了钱,睡的却是妆扮成日本女人的中国女人。日本妓女,不怎么愿意陪中国男人睡,貌似也是民族自尊。

有点民族自尊自豪,没什么不好,但要是处处觉得本民族高人一等,也是自尊过了头。就像这几个维族小伙,认为维族女人就不能被汉族男人睡,许多维族家庭不许女孩嫁给汉人,认为汉人就比他们低贱,我不以为然。

每个民族有自己的优点,也有自己的劣根性。举个例子,汉族人具有勤劳、智慧、思维开放、进取心强等优点,但同时也存在贪婪无度、信仰缺失、狡黠成性、一盘散沙等人性的弱点。

那维族人呢?我们不讲少数极端分子,只讲多数维族人,热爱生活、心有信仰是优点,但不努力进取、不够勤奋,有时甚至不讲理地抱团。比如,看到街头维族人跟汉人打架,维族人上来就会帮维族人打,不管维族人有理还是无理,欺负人还是被人欺负。

各民族之间,就像人与人之间一样,当看到别族的优点,不必分为三六九等,甚至什么优等民族、高等民族、劣等民族。平等、尊重当是国家的民族政策之道,也是民族民间的和睦相处之道,和而不同。

从9月初出来,此时已近月末,前面说了,我已归意萦绕。我得争取国庆假日前赶回去,否则国庆长假7天,到哪里都人山人海,还有什么兴致?我准备游南疆最后一站——库车。民间流传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车的美女顶呱呱。

库车的美女,指的当然是维族姑娘,能歌善舞、眉目传情。在库车,维族人占了总人口的近88%。汉人站在街头,举目四望,顾影自怜。库车还有龟兹古国,龟兹古国是古代中国西域举足轻重的大国。还有,天山神秘大峡谷、号称中国第二敦煌的克孜尔千佛洞。

从喀什火车站坐车去库车,排在我前面的一位男士,好不容易经过了重重安检,进站验票时,检票员看了看他的票,又递还给他说:你下个月再来坐车吧!原来这哥们买的火车票,是10月26号的,而今天是9月26号,有点粗心。

前几天还碰到个哥们,在进站口吵吵嚷嚷,说开车时间到了,怎么还不让他进站。检票员说:发车还有2小时呢?着啥急?他看看自己的手机,说:时间已经到了呀!后来幡然醒悟,原来他进疆后,他的手机自动调整为新疆时间,而火车发车,按北京时间,时差2小时。

这是说别人,我自己旅行中,偶尔也闹误会。在一家水果店,我说买点苹果,问多少钱一斤,店主说:18块。我又问黄瓜多少钱,店主说:8块。这都是普通的苹果、黄瓜,新疆物价高于内地,但也不至于这么贵吗?后来才整明白,人家新疆一律用的是公斤、不是市斤。顺便提示一下,云南昆明也用公斤。

另一件小事是,原本我的返程路线是,喀什-库车-张掖-昆明-大理,前两段路程的车票已预定,后来突然有变故,赶到了乌市。到了乌市火车站,临近国庆,买票换票退票的人很多,情急之下,我把库车到张掖的票退了,买了张乌市到昆明的票。其实应该是免费改签,结果我办了退票,多花了退票费近元。

一趟旅行,费用过万,为什么提到这区区元退票费呢?我的旅行说走就走,不做费用的预算,但原则是尽量避免,这种不必要、不合理、甚至称得上是愚蠢的花费。说这个,也是提醒不常坐火车的朋友,火车票有免费改签一次当日行程的权利。而如果在开车前24小时内退票,要支付手续费20%。

继续说旅行。9月26日晚从喀什上车时,确让我吃了一惊,这辆从和田开往乌市的火车,到喀什站时,走道都挤满了人,行李架、衣帽钩上,塞满了大包小包。这个情形,现在在内地坐火车,已经较为罕见,除了春节。

我好不容易挪到我的座位,坐在座位上的是个维族男人,请他让开。拉杆箱怎么努力,也塞不进座位下,坐在旁边的女士说:你就放在这座位中间,脚搭在箱子上。

好不容易,在拥挤局促的空间里,安顿好我的身体和行李。我打量身边的旅伴们,刚才给我让座的那个维族男人,他老婆坐在我的对面,看来他们只买到了一张座位票。他老婆也是维族,但对外做生意懂汉语,他不懂,老婆微笑着跟我们交流,时而把我们的对话,翻译给他。

坐我旁边的,是从甘肃嫁到新疆的汉人,老公也是汉人,她目前跟老公在和田做生意。这次回家,是回去采棉花,她家在乌市的一个县,她打算把这季棉花采了,就不再种了,将上百亩棉花地租出去,安心去和田做生意。

我问她在和田,坐什么生意?她说:开酒店。我说:住的人多不多?她说:不是住宿的酒店,是卖酒的店。他们那里跟我们内地不一样,我们内地卖酒,就是开个商店卖,她那里更像是个酒吧。

她说:一般汉人,都是把酒打回家喝的;但维族人,因为穆斯林禁酒,家里也不让喝酒,就跑到店里来喝。他们常常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又来了2个、3个,喝着喝着,最后来了一群人!

我说:你店里几个人?她说:就我一个人,我老公出去给人跑车!

我问:那么多维族人在店里,喝得醉醺醺的,你一个女的守店,怕不怕?她说:我不怕,常来的人,都熟悉了,他们不敢怎么样!

我问:有没有喝多了酒,骚扰你的?她说:偶尔也有,但一般不让他们喝多,看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再要酒,我就不卖了。要是骚扰,我就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我叹道:挣点钱,真不容易!她说:最烦他们的是,无所事事,喝完酒说走,过一会又来了,走了又来,一天来多少趟!

我问:酒店晚上不会开到太晚吧?她说:也开不到太晚,在和田按规定,酒店和娱乐场所10点前必须关门!

我说:10点相当于内地8点,那有点接近于宵禁啊!如果你关店晚了,会怎么样呢?

她说:街上有警车巡查。有一次,到了晚10点,有几个维族人磨磨蹭蹭还没走,警车直接荷枪实弹开过来了,要强行封店。幸好其中一个老在我这儿打酒的警察指导员,正好路过,帮忙求情,算是解了围。他们临走时警告我:下次你要是再超过10点没关店,就封了,谁来说都没用!

我只能再次感叹不容易,祝她好运!

在我和邻座女人谈话期间,对面的维族男人常常盯着我们看,当然他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没法插嘴。他有时会用行动打断我们的谈话,比如拿起我的手,看看手相,我问:看出什么了?他说维语,老婆翻译说:他说你人很好。

一会,他又伸出手,取我放置在上衣口袋的证件。证件因为上车前、甚至在车上反复检查,我没把它收起来,就随手放在上衣口袋。他要动手取,我没让,我自己把证件拿出,亮一下,意思是没啥可看的,然后收藏起来。

他掏出手机,他们的手机里都是维语,我也不懂,他在拨号处,按了一个1,然后递给我。她老婆说:他说你这个人特别好,让你把你的电话号留给他!我哪里特别好呢?不过是脸上露出的和善和微笑吧!我把我的号输入他的手机,语言不通,留了估计也不会有联系。

入夜,他们夫妻俩,轮番钻到了我们的座位底下酣睡。维族女人很丰满,衣衫不整地睡在我的脚下,两座乳峰傲然耸立,就在我眼皮底下,让我怎么睡得着嘛!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维族男人动手动脚,但当晚我跟他们维族夫妇的交流,氛围友好而和谐,这得益于那个维族女人的汉语很好,为人亲和,笑容总是无缘无故地挂在脸上。

我前面说了,民族之间和谐相处,要抛弃歧视与偏见,尊重放在第一。但不是人人都这么想,有时也遇到不和谐之音。我跟维族夫妇聊天时,聊到了饮食和健康,维族女人说,她丈夫身体好、胃口好,什么都吃。

站在过道上的一四川男子,迅速反诘说:他什么都吃吗?猪肉他肯定不吃!说这话时,四川男子还表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你会聊天吗?我笑着对这位四川男子说。他跟穆斯林这么说话,近乎于冒犯和挑衅,至少很无礼。

还有,在喀什火车站,我刚下车,看到一幕情景:列车工作人员(可能是个小官)对一个抱着小孩的维族妇女,大喊大叫,维族妇女说她的车票丢了,列车工作人员怒斥她没买票。我想,即便没买,该补票补票、该罚罚,态度何至于穷凶极恶呢?

我想那种愤怒、凶狠的表情,给那个看上去贫弱的维族妇女、她怀抱中的小孩,会不会留下恐惧的阴影、对抗的情绪?如果她的男人在场,会不会打起来?当然假设她的男人在场,列车工作人员的态度,未必这么凶。

再回到车厢,深夜,车厢里人们昏昏入睡,唱主角的就是列车员了。新疆列车上,似乎男列车员比女列车员多,可能出于安全吧!由于乘客多,列车员在车厢里艰难地穿来穿去,在列车哐啷哐啷的运行声中,扯着嗓子喊:阿图什到了!------巴楚到了!------阿克苏到了!

也许是担心很多乘客不懂汉语,错过了车站,或者是太无聊而又要驱赶自己的睡意。男列车员的吆喝声,一遍又一遍,在火车车厢里来来回回,绵延不绝地回荡着,喊到大约不少于50遍时,声音已近乎嘶哑,接近声嘶力竭。

离开新疆多日后,男列车员那近乎撕裂的声音,还像耳鸣似的在我耳畔回响:阿克苏到了!阿克苏到了!阿克苏到了!------

天亮后,库车站到了。我该下车了,但这时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库车不停留,一直坐到终点站乌市。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突然改弦更张,事涉隐私。因为是非虚构写作,有些事可以不写,但不能虚拟。抱歉,此处省略字。

旅行的变化,正如生活的意外一样,常有出其不意之效。生活是什么呢?就是我准备好了一些事,而后来发生的,是另外一些事。所以,我常常以开放的心态,张开怀抱去迎接生活的一切,不管它平淡无奇,抑或让人着迷。

死亡是人生确定的,其它都不确定,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挺好!

但每种选择都有后果,这次的后果是错过了库车,也许下次再来库车、塔县、喀什、和田------。还有个后果是,退掉预定的库车到甘肃张掖的卧铺票,我在节前,还能不能出得去新疆呢?银武威、金张掖,我原打算新疆之旅,从武威去、张掖回。

果然节前几天,乌市去昆明的卧铺、座位票全部售罄,怎么办呢?看着火车站乌泱乌泱的人流,我退完票,赶快抢了仅剩的无座票。抢完之后,我又犯愁了,65个小时,无座,即便买个折叠椅,过道上人来人往,坐立不安,或许要崩溃吧!至于车上补卧铺,焉能指望?

乌市之夜,我在享受我的旅行意外之趣,突然想,还是飞回云南吧!我一贯是个火车旅行者,但也不必以此拘泥自己,于是决定,再退火车票,改飞。

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坐我旁边的是一对四川夫妇,在沿海打工,第一次来新疆,去库尔勒看望父亲。他们从乌市飞往库尔勒,临近国庆,机票一人多。

我说:乌市到库尔勒的火车,一天10班,座位票才69元,干吗不坐火车呢?

男士说:火车时间长啊!我说:火车也才4个多小时,你在机场搞搞安检,也差不多了!

乌鲁木齐机场的安检,是我离疆前的最后一次安检。我在新疆不到一个月,人和行李,被安检了估计不下次,这次是最严。脱掉帽子、眼镜、裤带、鞋子,口袋里遗落的一个硬币,也被搜出。

关于戒备森严与安宁的生活,新疆大学的一个女孩,跟我的观点有小小的争议。她已经习惯了到处都是警察,她说这样才安全。我说,在大理到处看不到警察,那才是真安全。

安全观不同,比如前面提到的维族姑娘古丽,大学毕业了想留在四川工作,她父母多次打电话催她回新疆,理由是内地不安全。新疆是严密管制下的安全,内地是相对自由状态下的安全,谁更安全呢?

另一个新疆女孩跟我说:安检是对你的安全负责,虽然给生活带来一些不便,但你应当感激!我说:安检我相信是必要的,但如此反反复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活已被严重地打扰,这个度怎么掌握?有一句古话,叫过犹不及!

我说:我对反复安检的态度是,接受和配合。但我不喜欢,也很难产生什么感激之心,他们不过是履行职责,尤其是碰到态度粗横的安检!

某报道说内地大连某男,认为地铁女安检员触摸了他的胸部,报警随后又起诉女安检员,新疆人或许会觉得这是无聊、矫情。大连这哥们,可以来新疆转一转,或许他不适合女安检员温柔的触碰,更喜欢荷枪实弹的特警、剑拔弩张的安检?

尽管新疆人对此习以为常,但还是有些人,对跳不了广场舞、没有4G信号的生活,感到不如意。我遇到过有些新疆的汉人,他们正在往成都等内地移居,他们赞叹说,成都生活多安逸!长此以往,新疆的汉人会不会越来越少,把新疆让给维族了?

但在内地自由落户之前,新疆的身份证,对于他们的生活,或是个桎梏。有个新疆汉人跟我聊,他打算买几个冷藏车,把新疆的优质羊肉运到西安等内地。他去西安考察市场,结果因为他的新疆身份证,连住宿都受到歧视,生意也只能作罢。

从乌市机场登上飞机,跟我隔一个座的小伙子,飞机已经在滑行、临近起飞了,他还在玩手机。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说:哥们,要起飞了,关机吧!后来飞行途中,他又摸出手机,不知在上面干什么,这次是空姐过来,盯着他关了机。

我不知目前飞机上使用网络,对飞行安全的影响有多大,但不自觉的人大有人在,有的是飞机尚未完全降落,便打开手机。至于我,以后还是以火车旅行为主,火车空间大,更自由、更安全、更慢。旅行,慢慢走就挺好,急什么呢?

在昆明长水机场下机,再坐上昆明到大理的火车,听到女列车员温柔、亲切的声音:大理站就要到了,请旅客们做好下车准备!我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安宁、祥和的生活。

才村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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